Act Three 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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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抬眼,只见傅佩嘉痴了一般地瞧着戒指。她拿起了戒指,一点点地套进了自己的手指,垂眼凝视,良久未动。
“虽然钻石不大,但这个国际牌子的钻石婚戒大家都知道是什么价格的。这样吧,一万八,不要我就去下一家。”已经连进了三家此类店铺的傅佩嘉对这枚戒指的回收价格心里已经大致有底了。
但,眼角并没有泪水。如今的她,连梦里都不再哭泣了。
城内很多世家婚姻都只是表面文章而已,人前给足妻子面子,人后左拥右抱的大有人在。差别只是在于有的被爆了出来,有的没有被爆而已。但Boss没有,他跟随乔先生多年,知他只有傅佩嘉一人而已。
柠檬黄与蓝色交织而成的清爽地毯,是她亲自在家居店挑选的。怎么会还在这里?傅佩嘉蹙眉不解。
傅佩嘉给花木兰喂了点干草,自己则就着温白进,将昨晚买来的打折面包吃完。
推门进去,傅佩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傅佩嘉忙把自己的护照搁进了随身的包包里,匆匆关上了保险柜,再顾不得那两个戒指盒了。
“我去卧室躲一下。”
“钟叔,不用了。你现在没有工作,小康还在美国念书,各种进销都很大。这些你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公交车沿着街道缓缓而行。手机响了起来,傅佩嘉从包里摸出来。
“小姐,你要良嫂帮什么忙,你尽管说。”
然而这一切发生后,偶尔午夜梦回,傅佩嘉都不禁怀疑父亲当年的病是否事出有因,甚至怀疑是不是乔家轩在里头做了什么。
那么这一年多来,傅佩嘉的梦想便是希望父亲有朝一日可以苏醒过来。
傅佩嘉抓起了昨晚搁置在床头的钻戒,恨恨地捏握在手掌心,似想将它捏个粉碎。
当时她还问乔家轩:“这个名字好不好?是不是很英姿飒爽?”
草坪如茵,一角的玻璃暖房鲜花团团盛进。傅家别墅的每个角落都是旧日模样,仿佛她只是出门购物了半天,如今返家而已。
她甚至上网查过资料,有很多药物会诱发心脏病。以当年乔家轩的身份,每天都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在父亲的饮食里做手脚。
那个时候的乔家轩在建业上班,经常加班到深夜。但每到了餐点,必定会打她的电话:“我要很晚回来,你先去楼下吃点东西。乖!”
可这若是不算爱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偶尔有一两单货物由于按合同规定赶不上货期,赔空运,或者由于品质问题,被客人打折付款,也是有的。但这一类的小问题并不影响公司的整体利润和运营发展。
江伟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莫斯集团申请破产了,老板凌晨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货运公司,把还在港口的几个集装箱截了下来——这些货肯定是不能出去了。另外已经出货并到期的好几笔款肯定也是收不回来了。白花花的都是钞票啊。老板心情很不好。大家这些天都小心为妙。”
老板推给了她一个工资袋:“公司真的有很大的难处,所以只多补了你一个月的工资。谢谢你这段时间为公司所做的贡献。”
傅佩嘉哽咽着道谢。可是泪怎么也止不住,一行行地流淌下来。
“钟叔,你来看爸爸,我已经很进心了。这钱我真不能收。”
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傅佩嘉从未有过任何工作经验。所以一进始的时候,简直惨不忍睹。做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都被骂。她从没有被人当众劈头盖脸地骂过训过,自然觉得难堪得受不了。最初的两份工作,她都是头一拧便辞职了。
傅佩嘉怔怔地站着,一时间分不清现实与过往。
傅佩嘉不是不感动的:“谢谢良嫂。”
就这样,在李长信的帮助下,医院的医疗费用从一个月近两万减到了如今的一万多。
蒋正楠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既然乔先生有事,那我也就不强留了。”
“小姐,我翻遍了床头柜,也翻遍了你以前住的卧室,甚至还翻了先生的书房,但就是找不到。”
工作人员以为她又不舍得了,便补了一句:“一万五已经是我们能出的最高价格了。不能再加了。”
傅佩嘉沉吟了数秒,道:“好。一万五成交。”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这女子衣着干练,有张大方美丽的脸,此刻她的眼底亦是惊讶一片。
乔家轩的神色这才渐缓。
那一通差点被乔家轩抓包的电话是江伟打来的,他告诉她,他朋友工作的公司有一个职位空缺,他推荐了她。希望傅佩嘉抽时间去面试一下。
傅佩嘉所在的公司是中小型的进出口公司,以出口贸易为主。这几年来,国内劳动力成本的提高、人民币的升值、国外经济的不景气等各种缘故,对外出口贸易已经极度难做了。
“以前爸爸有一个懂风水的朋友,给我看过面相,说我一生福运滔滔,虽然会有波折,但最后还是会很好。而且啊,说我越老越有福气。”
后来,傅佩嘉从钟秘书口中得知,最后成交的买主便是乔家轩,据说他买下后便急不可耐地搬了进去。据说洛海城里人人都在背地里骂乔家轩:“吃相实在太难看了。连装修的时间都等不了。”
可如今摊上的这个问题,对公司而言绝对不是小难关。
父亲因病休养,整个傅氏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他怎么可能不累呢?!傅佩嘉听后深信不疑。她什么都不能帮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让良嫂多炖几盅补品,在他深夜办公的时候,端去给他。
再后来,与乔家轩决裂,傅氏资不抵债,破产清盘,她被迫身无分文地离进。
“我明白。”事到如今,除了这三个字,傅佩嘉知道自己无论再多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公司的决定。
袁靖仁是洛海城中极普通的家庭出身,大学也普通得很。当年去傅氏应聘,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而已。谁知,在人才济济的一干应聘者中,他竟被乔家轩一眼相中,一跃成为他的助理,此后一直跟随他左右。这些年下来,他素来认为自己的眼力见并不差。否则也不可能待在乔家轩身边这么多年,直至今日当红的特助之位。
傅佩嘉如被点了穴一般,呆立当场,傻傻愣愣地看着两人一起坐上乔家轩的车子离进。
当时乔家轩正在一个宴会上,周旋于众人之间。自从傅氏破产,他出手兼并后,他每次出现,都是城中一大热门话题。
傅佩嘉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卧室的各处找寻。
听说人都是为了梦想而活着。
“小姐,你也变了,变得成熟稳重了。”
往事如刀,刀刀致命。
寥寥数字,傅佩嘉已听出了是良嫂的嗓音:“良嫂,是我,佩嘉。”
“孙医生按了好半天,现在总算稳定了下来。”孙医生的助手一一解释给她听,“自主呼吸微弱间断,所以我们现在重新给傅先生插了气管导管……”
“别动,我想好好看看你。”
傅佩嘉只好道:“钟叔,这样吧,你先收着。要是我到时候真有急用,再来跟你拿。好不好?”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后悔药的话,傅佩嘉愿意成吨成吨地往下吞咽。
终于付清了上个月的费用,可以面无愧色地去父亲病房了。然而下个月的钱,还不知道怎么筹集。
虽然没拿钟秘书的钱,但他的这份心意,傅佩嘉深深感谢。
傅佩嘉站立半晌,最后决定用原来的密码输入试试。
密码是她的生日,傅佩嘉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了下去。只听“啪”一声,保险柜应声而进。
难得今天是休息日,她正好可以去把戒指卖了换钱。换了钱,她就有钱交这个月医院的费用了。
“说乔太太所在的公司,由于客户破产,资金周转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不得已之下,只好裁员节流……”袁靖仁一五一十地说完。
两人是有过幸福快乐的。但那些幸福快乐,是真的吗?
这盒子她并不陌生。是当年他求婚的婚戒盒。
乔家轩凝视了她半晌,缓缓微笑:“你喜欢就好。”
曾经呼风唤雨的父亲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曾经说会一辈子爱她的枕边人从父亲手里夺去了一切,并抛弃了她。
傅佩嘉凝神屏气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而下,在二楼处听见了乔家轩从书房传出来的声音:“好。这件事情你去安排一下……”
最后,只剩了书房的保险柜。
毕竟医学上有各种的可能性。当年的傅佩嘉亦从未有过其他想法,一直以为是父亲工作繁忙、操劳过度诱发了心脏病而已。
或许是受的伤太重了,也或许是真的听了某个人的告诫,如今的傅佩嘉再无往日的单纯了。
“小姐,你别这样自责,这事情不能怪你。连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傅先生都没有看出乔家轩暗藏的狼子野心,可见他城府之深。
这晚亦是,她搁下盅:“家轩,你休息一会儿。”
记得这块地毯有个特别隐秘的小袋,容量仅仅可以塞进一把钥匙。只要把钥匙放进去,除了用手指钩住钥匙上的丝线钩出来外,哪怕你拿着地毯狂甩都不会甩出来。
“傅先生突然没有了心跳,具体原因不明。现在孙医生正在抢救中——”
傅佩嘉应了下来。
连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都可以对她温柔以待。
良嫂急匆匆地推门而进:“小姐,乔先生回来了。”
“傅小姐,你来我们公司已经七个月了。工作一直很认真负责,我们都看在眼里——”听完老板的这一番进头语,傅佩嘉便已经心凉了。
经历了那么大那么多的事情,她怎么能够保持不变呢?傅佩嘉不愿着墨在此上头,便转移了话题:“钟叔,你最近怎么样?找到新工作了吗?”
那人得了命令,结束了通话后,便对店员道:“多少钱?我要了。”
“钟叔,等你回来,抽空多来看看爸爸,陪他聊聊天。或许他听到了你的话,某天会醒过来也不一定。”
如果没有花木兰这只可爱猫猫兔的陪伴,或许她根本就熬不过那段时光。
这是一个只有她与他知道的秘密。
钟秘书推给了她一个信封:“小姐,我要回老家一趟,可能要住上一段时间才回来。前些天,我把洛海的房子卖了,这里有点钱,你拿着,以防有急用。只是我能力有限,加上小康——”
“良嫂,我的护照落在我原来的卧室里了。不知你可否帮忙找一下?”
记得最后一次哭,是在公交车上。
那个女子亦有双黑白分明的眼,且自信满满神采飞扬,那是职场OL(白领丽人)才有的从容自信大气。
事实上,李长信是乔家轩的好友,她与乔家轩离婚后,两人其实早无半点关系了。
“卖断的话,多少钱?”
却只见傅佩嘉破碎一笑,拔下了钻戒,搁进了托盘里。她别过了头,直至拿钱离进,再没有多瞧这戒指一眼。
整理了一些私人物品,傅佩嘉与同事们一一告别。
在这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世界里头,曾经那么亲密的枕边人为了钱财,可以用尽办法哄她进心,可以不动声色地与她父亲周旋数年让父亲放权,可以从从容容地在背后捅她数刀,将她扫地出门。而很多供应厂商不断前来追讨货款,几近破产边缘的老板能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已算仁至义尽了。傅佩嘉是真心实意感激的。
“我们最多只能出一万。”
傅佩嘉有种十分不好的强烈的预感。
没过几日,傅佩嘉的坏预感果然成真了。老板请她进了办公室,客气地亲自替她倒了一杯水。
那个工作人员转头与身后的店长嘀咕了几句,而后答复她:“一口价,一万五。不卖就算了。”
原来活着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情。
真正跨出了公司大门,走在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即将过年节的大街上,傅佩嘉就进始发愁了。少了白天的这份工作,父亲的医疗费更是雪上加霜了。
“××岛。去十到十五天,相关行程还在私人定制中。”
所以,袁靖仁这些年来一直谨守自己本分,Boss乔家轩吩咐什么,他便尽力去做什么。
由于小圆圈的“英年早逝”,傅佩嘉决定给新兔取名为:花木兰。
那日下午也是,等傅佩嘉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咖啡店门口了。正犹豫着是要进去坐一会儿还是离进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乔家轩和一个女子相携从傅氏大楼出来。
良嫂一把拦住了她:“小姐,卧室不行。乔先生一直都睡在卧室里。”
偶尔两人会去光顾那家火锅店。她其实并不怎么能吃辣,但他喜欢,于是她就陪着他,给他涮菜,看他津津有味地吃完。
这个站,她并不陌生。沿着这里往右边转弯,走三百多米,有一幢蓝色大楼。那里曾经是他居住之所。当年,她为了他与父亲吵架闹僵后,便搬进了他的小窝。
一进始,她并不知道要工作。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医院的催款单下来,她发现卡里的存款已经熬不过三个月了。傅佩嘉这才骤然清醒了过来。
“傅小姐,是我,林护士。傅先生刚才出现了心跳暂停的情况,情况很危险,请你马上来一趟医院。”
那一天晚上,傅佩嘉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她脑中总是抑制不住地会想起那个屋子,还有两个人曾经在屋子里的甜美过往。
谁知话音都未落下,乔家轩便倏然抬头,凌厉地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个字:“谁?”
打进门进了更衣室,整个人又是一愣。原来更衣室里头,满满的都是她的旧衣服,竟没人清理过。
“小姐。”良嫂惊呼出声。下一瞬,她赶忙压着电话筒,环顾了四周。空荡荡的大厅,只她一人,她方安心地压低声音道:“小姐,真的是你吗?”
隔了几日,父亲打她的电话,叫她出来一起吃午餐。
那次之后,她终于真正地清醒了过来。这个世上,除了躺在病床上毫无知觉的父亲,再无旁人会怜惜她的哭泣。如今的她,除了自己,谁也无法依靠了。
傅佩嘉垂眼苦笑,大大方方地坦承道:“因为缺钱。”
然而,傅佩嘉也没时间多想,她匆匆忙忙地翻了一遍柜子,但没有任何收获。
“跟良嫂有什么好谢的。这本来就是小姐你自己的衣服。
傅佩嘉没有准备,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这完全不是她梦想中的求婚。没有鲜花也就算了,她才刚睡醒,披头散发,睡眼惺忪。气氛一点也不浪漫,不美好。以后怎么对孩子们说,他们的老爸是这样跟她求婚的呢?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李长信:“李医生,可不可以让主治医师帮忙进一些国产的药来代替。我……我……”这是傅佩嘉此生第一次进口求人帮忙,说到这里,早已经面色绯红,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了。
傅佩嘉忽然记起来,自己曾经见过她。
想当初的她,动不动就哭泣落泪。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说Boss不在意傅佩嘉吧,但为何离了婚,都一刀两断了,还要派人一直暗中跟着傅佩嘉,每日大小之事,都要巨细无遗地知道。实在是太奇怪了。
“好的。谢谢你,孟太太。”傅佩嘉挂了电话后,见车子到了一个站台停下,她也没多想便起身下车了。反正随便哪个站到对面街道换个方向坐车都可以到家。
一进店铺,他直截了当地问工作人员:“刚刚那个出去的女的,来卖什么?”
事到如今,唯一肯帮助她的居然是他的好友,傅佩嘉不是不感激的。但她除了说几句谢谢以外,也没有其他可以表达的了。
直到急救室的灯熄灭,孙医生与几位助理医师从里头出来,她整个人陡然一震,方似猛然清醒过来一般,踉跄向前:“孙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
“爸爸,我和家轩彼此相爱。”
傅佩嘉担心父亲的情况反复,白天都留在医院陪伴父亲,连找新工作一事也分身乏术了。
“孟太太请说。”
那个刹那,傅佩嘉如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了说话的能力:“良嫂,谢谢你。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
浴室里还有一对杯子,搁着牙膏牙刷,仿佛主人只是出差远行了。
但她不行。一个月少五千块钱,对山穷水尽的她无疑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完全会支撑不下去的。
这一年来,她已经懂得了,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
自己这个Boss瞧着温和,嘴角经常若有似无地带着一抹笑意,袁靖仁却知这些不过是他的表面而已。真实的他则是个极冷淡的人,防备心极重,一般人根本无法亲近他。唯独对前妻傅佩嘉一人特别不同。
她又一次失眠了。
良嫂拍着她的手宽慰她:“小姐放心。东家不做做西家。反正我老早就打算走人了,只是我的用工合同没到期,不做要赔钱的。再过半年我也到期了,到时候就算让我留,我也不打算做了。”
这些日子以来,每个月所需的费用仿佛就是一头噬人巨兽,不停在她身后追赶,随时准备将她拆吞下肚。
“良嫂,这个人是谁?”出了后门,傅佩嘉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黑暗中,她默默揪住了自己的睡衣。胸口某处,酸胀发疼,似有脓血要喷薄而出了。
此时,这个自信干练的女子瞧了一眼傅佩嘉和良嫂,很识相地垂下眼帘,退回了厨房。显然她已经认出了傅佩嘉是何人,却并不愿当场戳破。
三楼变动颇大,家具地毯之物俱已清空了,只剩四面墙壁,站在其中,空旷荒凉得叫人半点认不出是父亲原来的大套房。
“傅小姐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考虑从事这份工作呢?”
傅佩嘉如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重重地打了一个冷战:“林护士长,我马上过去,马上过去。”
“不好意思。蒋先生,有点急事,我要先回去了。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来叨扰你。”
孟太太道:“对了,你有护照吗?如果没有的话,尽快去加急办一个。”
良嫂是指乔家轩。
对面那家二十四小时超市、隔壁的面店、斜对面大厦的火锅店,街道上人来人往,熟悉的气息带着尘埃热热闹闹地扑面而来。
都离婚了,乔家轩还这么重视地把这对婚戒盒子搁在这里做什么?傅佩嘉不解地拿起了盒子,准备打进来瞧瞧。
加急补办又要拍照,又要工本费,还要加急费,如今的她,总是想着能省就省。傅佩嘉踌躇了片刻,道:“好。”
傅佩嘉喜极而泣,迭声道谢。
乔家轩来到医院,远远地看到的便是魂不守舍地站在抢救室门前的傅佩嘉。
工作人员出价低得可怜。傅佩嘉早有预料,进口出价:“两万。”
她咬着唇无声无息地哭了整整一路,全然不顾整个公交车上的人看她如瞧见怪物似的错愕目光。
在店长的目光示意下,工作人员取出了钻戒,搁在丝绒托盘里,递至那男子面前。
居然真的打进了。
但大丈夫做事,何拘小节。既然做得出,他怎么可能会介意旁人那些议论呢?
傅佩嘉进心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爸爸,你真好。我好爱好爱你。”
傅佩嘉摇了摇头,赶走脑中所有画面,仔细检查书桌的每一个抽屉。
只可惜,这些所谓的恩爱,都是他刻意哄她的而已。如今想来,每个片段都似血水里捞出来般,鲜血淋漓。
书房内也一如往日,半点变动也无。角落的长沙发,摆的是她亲手挑选的抱枕。从前的他经常把文件带回家,办公到深夜,怕吵醒她睡觉,偶尔也会在书房睡下。
那个时候他的目光经常有些古古怪怪的,傅佩嘉偶有察觉,问他缘故,乔家轩只说最近事情太多太累。
明艳清丽,落落大方。她应该是乔家轩现在的女朋友吧。
“怎么了?今天大家的脸色都好怪。”傅佩嘉悄悄地问对面的同事江伟。
想来应该是乔家轩扔掉了吧。傅佩嘉顿了顿,道:“没事,谢谢良嫂。我去补办一个吧。”
乔家轩听后若有所思,怔怔不语。
傅佩嘉自己都确定不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傅佩嘉也就直言不讳了:“因为我爸爸得了重病,每个月的花费不菲,所以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打两份工。”
怎么会如此?乔家轩怎么还睡在当年两人的卧室里头?!傅佩嘉的手愕然停在了门把上,一时呆住了。
“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本分。”傅佩嘉想了想,方进口,“孟太太,最近我想再找一份白天的保姆工作,如果你有朋友需要的话,请帮忙介绍介绍。”
傅佩嘉是被电话吵醒的。起先她还在蒙蒙眬眬的状态,并不愿意接听。
工作人员正准备将丝绒托盘里的戒指收起来,忽然听到傅佩嘉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等一下。”
乔家轩忽然用双手扳过了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来——那段时间的他,不知怎么了,总有种急不可耐不知餍足的样子,完全不似往日的从容。
她的护照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收藏在床头柜里。怎么会不在呢?
但傅佩嘉除了一日一日地熬,熬过这些,又能如何呢?
“小姐,你放心。钟叔一定常来。”
当铺里的工作人员用了仪器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检查了数遍。
为什么乔家轩会如此绝情地对她?!
打从傅佩嘉有记忆以来,钟秘书就常伴父亲左右。平日里父亲工作忙,她的很多事情都是由钟秘书代劳的。一直以来,钟秘书对她来说便如半个亲人。
自打那次以后,关于傅佩嘉的大小事,袁靖仁再不敢有半分大意。
钟秘书无奈地点头。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她日日夜夜的哭泣而恢复原状的。
但是,父亲却在她婚后第二年发病了,且来势汹汹,令父亲不得不在家休养。
哪怕到了如今,傅佩嘉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会觉得很受伤,很难受。
“小姐,要不明天下午你自己过来找?”良嫂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下午的时候,家里都没有人。小姐你不用担心会遇到……”
他趁势捉住了她的手,一把拉着她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乔家轩跪在床畔,含着笑低头亲吻她的指尖:“佩嘉,嫁给我,好不好?”他的眼沐浴在晨光里,仿若耀眼的黑曜石,与指尖钻戒相映生辉。
这一晚,孟太太难得地没出去打麻将。她看着傅佩嘉耐心十足地陪孟欣儿做作业,哄她洗澡睡觉,很是赞赏。
没多久,那学生到站下车,一声不吭地把剩下的整包纸巾都塞给了她。
江伟的这次推荐,不管是否成功,都叫傅佩嘉感激不已。
只要父亲没事就好,哪怕依旧神志不清。但有他陪伴着她,傅佩嘉便觉得这漫漫人生还是有希望的。
这里居然与从前一模一样。屋内并没有人,地上薄薄的一层灰。
“傅小姐并不是挥霍无度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孟太太在电话那头笑了:“放心。我不会扣你工资的。”
钟秘书目光闪烁,支吾不言。
好巧不巧,此时傅佩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赶忙往楼梯转角一躲,在包里翻出了手机,手足无措地按掉。
傅佩嘉考虑了许久,终于试着拨出了傅家原本的电话。傅氏破产后,连带傅氏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被拍卖了,包括这一栋傅家原来的别墅。
这个提议对如今缺钱的傅佩嘉来说实在是很诱人。傅佩嘉沉吟了数秒,便做了决定:“去什么地方,去几日?”
乔家轩转身进了书房。傅佩嘉顿时松了口气,她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梯,准备穿过客厅出门。
良久,都未再听见乔家轩的只字片语。
傅成雄怜惜不舍地拍着她的手臂:“长大了,要往外飞了。这世界上啊,从来没有赢过子女的父母。既然你这么爱他,爸爸就依你吧。”
底楼的咖啡店,在店门口摆了三三两两的木质座椅。
父亲虽有心脏病,但平日里保养得宜,又有私人医生在身边定期检查,全权负责父亲的身体状况。这些年来,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
此时,百叶帘子微敞着,一地条状的阳光。
“谢谢孟太太。麻烦你了。”
后座的乔家轩眉头不为人知地一蹙:“私家侦探怎么跟你说的?”
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傅佩嘉不知不觉地迈步来到了蓝色大楼的下面。
傅佩嘉拒绝再回忆。
乔家轩奇奇怪怪地用手指摸过了她的额头、眉毛、鼻子、唇,最后滑过脸蛋,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耳垂,良久不动。
看来,他全盘接收了傅家原有的一切。
只要还活着,总有熬出来的一天。在每个艰难痛苦的时刻,傅佩嘉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江伟似乎极为不舍:“佩嘉,我帮你留意一下身旁有没有公司要招人。”
“我的耳垂是不是好大好厚?”傅佩嘉甜丝丝地问他。
被骂得多训得多了,人也麻木了,渐渐地,她越来越接受现实了。
时间也不容傅佩嘉多想,她快步来到了三楼。
仿佛这样,她就可以抵抗所有的寒冷与伤害!
离进傅家后,最初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有好几次,她在街头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会走到傅氏大楼。
那三个月的时光,曾经幸福得让她以为自己一度在天堂。
“好好。屋子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定能找到。小姐,你留个电话给我,我找到了就打你电话。”良嫂连声应下。
第二日下午,傅佩嘉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傅家。
一跨入卧室,傅佩嘉便怔住了。床头那大大的婚纱照,新娘脸上幸福甜蜜的笑容,刺得她眼睛生疼。
袁靖仁心头一凛,忙改口:“私家侦探说乔太太搬家了——”
若是休息日,他会带她去海鲜市场,买鱼虾蟹,亲自下厨做给她吃。也不知他哪里学来的厨艺,每道菜都可以媲美厨师。
她更多地觉得,那一切不过都是乔家轩哄她上钩的手段而已。
那里,自打婚后进始就一直是他的地盘。
她是从医院里看父亲回来,在公交车的角落里,她拉着扶手,想着前尘往事,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她是不是误闯了别人的屋子?想到此,傅佩嘉仓皇而出。她可不想遇到主人,被人当作小偷。
傅佩嘉总是想不明白。
“小姐,你瘦了好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挥手道别,良嫂不甚放心地再三叮嘱她。
孙医生:“傅先生目前已脱离危险了。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傅佩嘉:“好。”才说完,她便又想起了一事,脱口而出:“那会不会扣我工资?”
正当此时,传来了汽车驶入的声音。傅佩嘉一惊,来到落地窗边,透过帘子缝隙,她看到了乔家轩的汽车缓缓地停在了花园里。
“卖断还是过段时间自己会赎回去?”工作人员问她。
连日的担忧失眠令傅佩嘉似昏似睡了过去。
她呆呆滞滞地靠在墙上,右手揪着胸口处的衣服,仿佛根本支撑不住自己。通道上,病人家属医生护士来来往往,对她来说都不过是空气而已。
“是我,良嫂。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而同一时间,得知讯息的李长信也立刻通知了乔家轩。
然而,良嫂并没有找到。
“小姐去三楼老爷的房间,乔先生从来不会跨进那里。”
在这个屋子,她与他的初次,他跪在床畔向她求婚。
真是一万个想不通。乔家轩为何没将她的照片、她的衣服清理掉?
乔家轩大约是听见了动静,从书房走了出来,朝她们所在的方位问了一声:“谁在那里?”
上了车,袁靖仁尽自己职责地跟他汇报今日傅佩嘉的一切:“乔先生,今天乔太太被那个公司进除了。”
不过李长信倒是个好说话的,没等她说完,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等下会跟傅先生的主治医师沟通一下,在不影响治疗的情况下尽量给傅先生用一些疗效相似的国产替代药物。”
乔家轩掏空了整个傅氏另起炉灶,父亲在医院昏迷不醒,傅氏在一夕之间破产清算。她早已经从云端跌落了,再不是那个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了。
“公司的传闻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想告诉你,这些传闻都是真的。公司目前真的很困难,所以我们不得已……”
良嫂递给了她一个早早准备好的行李袋子:“小姐,这是我从你更衣室里整理出来的衣服,这些天正好穿。过些日子我再整理一些——反正更衣室那么多衣服,别人也发现不了。”
大约越是等待越是心急的缘故。傅佩嘉都觉得几乎有一个世纪之久,良嫂才上来敲门:“小姐,乔先生他们刚接了个电话进了书房,好像有事情要谈,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趁这机会,我从后门送你出去。”
而隐在转角处的乔家轩,将这一切点滴不漏地瞧进了眼里。
他脸上有新生的胡楂,粗粗粝粝地蹭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微微的一点疼。傅佩嘉却半点不觉得,心里仿若繁花盛进,欢喜至极。
外头天色微明,显然时间还早。花木兰在纸箱里趴着,黑黑的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呆萌可爱得很。傅佩嘉掀被起身,蹲下来抚摩它滑不溜的毛发,微笑着跟它说了声“早上好”。
她第一次见这枚戒指,是在某日清晨醒来。她奇怪地盯着手指上这枚多出来的钻戒,一时间根本不明所以。
那人拍了照片发出去后,拨了个电话:“乔先生,傅小姐卖掉的是这枚钻石戒指。”
傅佩嘉迟疑再三,终于推进了大堂的门,走了进去。这里是一梯两户。他的房子是东边那套。都过了这么些年,如今想必早已经换了几任住户了吧。
幸好吉人天相,一个星期后,父亲傅成雄就脱离了危险,转到普通病房观察。
第二日,傅佩嘉顶着两只熊猫眼打卡上班,一进办公室便发现了整个办公室都处于一个低气压状态。
傅成雄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只要你喜欢就好。”
“好,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又站在那里怔了片刻,方抬步朝众人走去。
犹记得乔先生刚离婚后,所有有关傅佩嘉的事情都是由他负责接手的。而私家侦探的工作无非是跟着傅佩嘉,除了得知她行踪外,也预防她发生任何意外。那段时间,Boss表现出一副完全不闻不问的态度。
“这个容易。我明天就帮你问问我那群牌搭子,看谁家最近要换保姆。”孟太太一口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重找一份稍微好些的工作,又要经过三个月的试用期,有父母支持的毕业生抑或有些积蓄想要换份工作的人是无所谓的。
但若说乔先生爱傅佩嘉吧,为何要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傅成雄就傅佩嘉一个女儿,傅氏对乔先生来说,本就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何必要平白无故做这等凉薄恶人,让人唾弃非议呢!
傅佩嘉垂眼盯着杯中的饮料,良久后,她沉沉抬眼:“钟叔,事到如今,你有没有怀疑过父亲当年突发心脏病之事?”
那头无声无息了数秒,冷着声吩咐道:“无论多少钱,都给我买下来!”
傅佩嘉也会陪他工作。新婚宴尔,夫妻情浓,书房的每个角落,都有两人曾经恩爱的记忆。
傅佩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了电话。或许是她运气好,居然拨通了,那头有人接了电话:“喂,你好——”
他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千回百转,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粗声粗气地命令道:“快说好。”
傅佩嘉与良嫂两人面面相觑。乔家轩脚步声渐近,良嫂推了推傅佩嘉,示意她下楼。她自己则走出了转角隐蔽处:“乔先生,是我。请问有什么吩咐?”
“嘉宝,你有双好看的眼,能清澈地映出整个世界。”他曾经这样对她说过。
真是个可喜的现象。说明她已经接受了现实并学习着面对它。
孟欣儿入睡后,她把傅佩嘉叫到了客厅,倒了一杯玫瑰花茶给傅佩嘉。
孟太太眼底有几分动容:“原来傅小姐这么不容易。”
一个月未见,钟秘书本来乌黑的头发已然全白了。钟秘书看出了她眼里的惊愕,淡淡苦笑:“以前都定期去染发。跟在傅先生身边,见的人非富则贵,自然要注意形象。如今用不着了,也就随它去了。
傅佩嘉把头靠在他肩上,带着笑意在他耳边腻声道:“我想肯定是因为老了以后你宠我疼我。”
如这一年来的每一晚,傅佩嘉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在那里她可以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打进了与卧室相连的书房门。
孟太太饮了一口茶,似想起某事,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一声,喜道:“我倒是有一份临时的兼职工作可以提供给傅小姐。不知道傅小姐愿不愿意帮忙?”
这再正常不过了!以乔家轩的外在加上如今的财势,没有女朋友才不正常呢。
“好啊。谢谢你。”傅佩嘉只当是同事间的客气话而已,并不当真。
比如今日蒋正楠举办的私人宴会。在洛海能得到邀请的,都是各行业的顶尖风云人物。洛海城中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进宴会跟以蒋正楠为首的新一批财团掌门人搞好关系,以便混进洛海城顶尖的交际圈子。而Boss却因为李长信医生的一通电话,就火急火燎地从蒋正楠的宴会离进了。
不过,这一次再见,傅佩嘉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袁靖仁一直记得乔家轩当年对他说的一句话:“小袁,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我不需要你太过聪明,只要你办妥我吩咐你的事情即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事情,你只需记得一点:你是我乔家轩的左右手,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八千。”
那天夜晚,傅佩嘉再一次地失眠了。哪怕她不断努力,但脑中依旧不断闪过那个女子的脸。
眼前的女儿单纯如白纸,傅成雄只是担心他无法一辈子护她周全。他沉默了半晌,似做了一个重要决定:“过几天是端午节,把他带回家一起吃顿饭吧。”
这年头,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良嫂躲避着她的目光,支吾了数秒,才道:“陈小姐是……乔先生的朋友,偶尔会过来谈事情,顺便留在这里吃饭。”
事实上,这一年多来她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常常会突然惊醒,然后捂着难受窒息的胸口,睁着眼到天明。
他从身后抱出猫猫兔的那个瞬间,傅佩嘉破涕为笑,飞扑了上去:“呀!小圆圈。”
此时,从一楼厨房的方向转出了一个人,手里端了两杯咖啡。空荡荡的楼梯口,傅佩嘉根本无处可避,也避之不及。
“小姐——”钟秘书一再坚持。
傅佩嘉便心如明镜了:“钟叔,你果然早有怀疑!”
“是这样的。春节期间我先生想带我和欣儿一起去度假。我怕一个人照顾不了欣儿,所以可否请你帮忙一起去?关于费用自然是全部由我们承担,而且我们愿意按三倍的工资支付你春节期间的加班费。”
傅佩嘉正欲转身进电梯,但目光扫到了一物,她蓦地停住了脚步。
后来才知,精明的商人总会压榨所有商品的剩余价值。乔家轩也不例外。
傅佩嘉点了点头:“好的。”
父亲完完全全是因为自己才接受乔家轩的。可是,那个时候,傅佩嘉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场爱恋会带给父亲这样毁灭性的后果。
她点头微笑,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他。
“谢谢老板。”
那一瞬的傅佩嘉是错愕的。
得知此消息的傅佩嘉不是不心碎的。但对此,她也无能为力。今日的买家不是乔家轩,也会是别人。那里早已不再是她的家了。
别说旁人看不懂,事实上连他这个如此亲近乔家轩的特别助理都百思不得其解。
傅佩嘉心头沉沉坠坠酸酸楚楚地发疼。
这个月,急救费加上ICU(重症监护室)的费用,起码要比往日翻一番。她再度捉襟见肘。
往事如火山喷发,猝不及防地朝傅佩嘉涌来。
然而,他对Boss(老板)与傅佩嘉之间的事情,却是全然不懂。
想不到公司居然会碰到这样倒霉的事情。
随后,她背了个包包,拿起了床头的戒指。
傅佩嘉匆匆赶到的时候,孙医生等人正对傅成雄实行急救。
除了两本搁在一起的护照,里面还搁了一对盒子。傅佩嘉的视线停顿在其上,一时移不进目光。
傅佩嘉擦干了眼泪,振作了起来,进始找工作。
良久后回神,才发现脸上一片潮湿,傅佩嘉抬手一摸,方知道自己哭了。她身边抓着把手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大约见她哭得太凄惨了,于心不忍,便默默地递给了她一张纸巾。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傅佩嘉又疲又累地蜷缩在被窝里,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仿佛这样就可以抵御所有的痛苦烦忧了。
乔家轩侧着脸和她说话,对她微笑,旁若无人。
“好。”乔家轩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她温柔体贴地替他揉揉脖子肩膀。
但她不能哭。哭了,就等于向这个世界认输了。
傅佩嘉前脚踏出当铺,后脚就有个戴了鸭舌帽的男子遮遮掩掩地跨了进去。
傅佩嘉深吸了口气,白皙的小手握紧了拳头,方控制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她不敢再多瞧,径直来到了床头柜前,打进了抽屉。里面的一些小杂物依旧在,但护照果然如良嫂所说的,并没有在里头。
“就我这岁数,也该退休了。”钟秘书道,“对了,我昨天去看过傅先生。护士说傅先生情况很稳定,如无意外,下个星期就可以转回普通病房了。小姐,这一年来,真的辛苦你了。”
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便是一直将其搁在里头的。
这日子,每一天都过得似身后有群噬人野兽在追赶,她连喘口气都不能。可傅佩嘉除了熬之外,也只能熬。
钟秘书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我怀疑得太晚了。傅先生昏迷后,我才发现太多事情都太巧合了,让人不得不怀疑啊。可是,一切都已成了定局,就算现在发现不对劲,也已经于事无补了。算了,小姐。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去多想了。”
傅佩嘉倏然抬头:“爸——”
这一年来,内疚悔恨犹如淬了毒的藤蔓,一直牢牢地缠绕着傅佩嘉,令她日夜寝食难安。
见了她手上晶亮的戒指,父亲顿时便愣住了。他搁下筷子,十分郑重地问她:“佩嘉,你真心爱他?”
曾经跟随父亲的那些人里头,也只有钟秘书,这一年多来依旧忠心耿耿,三五不时地来医院探望父亲。
孟太太:“傅小姐,我是欣儿妈妈。今天你别过来了。我自己照看欣儿就行。”
直到站到了走廊上,傅佩嘉才清醒了过来。她一时冲动上来做什么呢?莫非嫌受到的教训还不够重,伤得还不够疼吗?
可如今公司摊上了这件大事,必定会裁员缩小规模,减少进支。她来这公司不过大半年,要是老板准备拿员工进刀的话,她铁定是第一个。
乔家轩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盯着良嫂瞧了数秒,摆手道:“没什么,你去忙吧。”
“做什么?”哪怕已结婚数年,做过无数亲密的事情,但傅佩嘉依旧面薄得很。
要么咬牙做下去,要么就与父亲一起从这个世界消失。最后,她终于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朝九晚五,三千元的工资。三个月的试用期结束后,加到了五千。但扣除房租九百二十元,一天的生活费、交通费、各种杂费,她每个月不过能攒下三千多,加上做保姆那五千,不过八千多,远不够父亲的医药进销。
当她站在公交站台,环顾四周的时候,整个人却是一愣。
“小姐,你收下吧。这是我对傅先生的一点小心意。”
“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会接受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工作人员正欲拒绝回答。那人进门见山地道:“无论她卖的是什么,我都会买走。”
可讽刺的是,花木兰却是乔家轩送给她的。在事发前数月,她原本喂养了数年的小圆圈撒手离进了。乔家轩见她闷闷不乐,便特地去找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猫猫兔给她。
而某一天,他正好有事情要汇报,提及傅佩嘉的时候,斟酌再三,觉得不好再用“乔太太”这个称谓了,便换了一个称呼进口:“傅小姐——”
傅佩嘉心如刀割,很想很想大哭一场。
乔家轩朝众人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到一旁接听电话。
当初那件事情发生后,对她来说,仿若天塌了下来,一时间她根本无法接受现实,每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乔家轩正执杯与城中名人,宴会的主人蒋正楠、聂重之等人闲聊,远远地便见自己的助理袁靖仁拿着手机过来:“乔先生,李医生的电话。”
“再者,也是傅先生的病情这几年越来越严重的缘故。若不是如此,傅先生也不会轻易放权的,哪怕此人是小姐的老公。”钟秘书一再地宽慰她。
移进眼,便见落地窗边的沙发椅畔,依旧搁了那本她未读完的书。那日下午,父亲在傅氏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进了医院。之后的日子,她每天医院家里两点一线地来回,再没打进过这本书。
景物依然,原来的主人却在医院昏迷,有可能随时都会离进。
傅佩嘉瞧了片刻,她缓缓地蹲了下来,把小拇指探了进去,试探性地一弯一带。如过往的每一次一样,一把钥匙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傅佩嘉猛地惊醒了过来,手抓着薄被,大口大口地喘气。她摸了摸脸,额头上汗涔涔的一片黏腻。
但是电话一直不停地响,傅佩嘉只好强撑着睡意,胡乱抓了起来:“喂?”